至大至刚 真人真画 |
至大至刚 真人真画 ——为画家刘培军画像 □马良
刘培军说他是一个屡次“主动放弃”的人。
而每一次的放弃都是为了平生惟一的不肯放弃——绘画。
成长:只为艺术痴狂
祖籍山东、生长在西北的刘培军人如其名,一看就知是一个军人家庭的孩子;而他的画又如其人,充满了山东大汉、西北猛男的剽悍刚烈。
说是山东人,但他从小长在安徽北部的砀山——因为早在其父辈时已移居至此,不过淮北也属于豪杰英烈气充盈之地。除了和其他小朋友一道喜欢玩“打仗”游戏外,用家里人的话讲,“培军不晓得哪根神经出了毛病,家里祖宗八代都没有个喜欢画画的,偏偏他!”淮北的乡下,又是上世纪60年代,哪有画笔、颜料、画本?于是用树枝在土墙上画,用铅笔在烟纸上画……着了魔似地画。
父亲是军官,母亲在银行工作,培军十几岁随着父母到了青海格尔木读中学,文革后恢复了高考,父母当然希望刘培军考上大学,可他似乎只对画画感兴趣。至今刘培军还感谢父母的开明,毕竟那个年代“学画画”是近乎 “旁门左道”的,但他父母并不阻止他追求自身所爱,看着他自己制作画夹,每天拜师学艺,那股子痴迷的劲头还感染了父母,“兴许咱家里,就培军能出来!”听到家里人私底下议论,刘培军也暗下决心。
“那是怎样斗志昂扬的岁月呀!直到今天,每每想起,我都为当时的自己感动!”刘培军讲起当年,依然亢奋。不过思想丰满,现实骨感,立志考西安美院的他1979年却没能考上。但那也是他第一次来到西安美院大门前。
刘培军深知:他和西安美院的“结”未了!
一如当今,他与海南的“结” 未了。
刘培军对于“结”的态度,是相当决绝的。 1979年,刘培军入伍了,在部队里也是搞宣传,依然酷爱美术,其版画作品《车过万重山》发表在《人民军队报》上。上级很赏识他,似乎马上也要提干“穿四个兜”了,可刘培军自己清楚,他真正铁了心要干的事只有考美院。他一直在琢磨何以第一次应考会落榜,有辅导老师的问题,也怪自己基础不够好。有一天走在路上,突然看到一个大学生模样的人胸前别着“四川美术学院”的校徽,刘培军竟一下楞住,并冲动上前一把拽住他,就地请教,请他到家里传授何以考上美院的“秘笈”。“到西安美院看了一下,再加上这次向这位川美大哥讨教,我明白了自己的弱项,速写、素描的功底还不够。一旦我清楚认识到这一点,我的目标也就明确了!”1981年底,为了考取美院,刘培军毅然决然脱去军装,选择复员。
面对这次刘培军的抉择,他母亲有点不乐意了,“在部队条件这么好,前途一片大好,干吗自己选择脱下军装呀?”刘培军不爱听这些,在青海长大的他经常接触过一些藏民,他喜欢藏民悍勇粗犷的形象,也受到陈丹青“西藏组画”的影响,还不愿再多听家人的劝阻,于是只身一人闯荡西藏,一呆就是半年,手不停挥,竟画了两千多张速写、素描。
“你看,我直到今天还喜欢画藏民,我觉得从外形到内心世界,都有和他们接近的地方,他们生存条件艰苦却没有怨苦之相,大大咧咧、豪放不羁,同时又特别虔诚。”刘培军指着他的西藏系列组画,话与画一样铿锵有力。我看到《远方的天籁》中,三个藏族妇女背后的一抹远山,似乎传来美妙的天籁让其驻足谛听。同样《赛马会上》,藏民也手握佛珠、转轮,一脸虔诚刚毅。而《行吟图》中的藏族汉子风雪中背负行囊逆风而行,则更像是刘培军本人的写照。
1982年,刘培军第二次报考西安美院,这一次他有备而来,前来招生的老师也很喜欢这个“愣娃”,他们开玩笑似地问他:“要是这回你再考不上,咋办?”刘培军的回答很有个性,“那就请你们把我带到西安去,只要让我画画,我可以当模特,甚至当裸体模特!”
幸亏,他考上了!
刚进校时,他的底子还是稍薄,第一次考试,老师批改作业,他在班上列倒数第二,按他的性子,差点将那份作业给撕了。这股好胜心支撑着他发奋图强(直到今天也还是如此),终于他的成绩开始上升,许多科目在班上都名列前茅,他从恩师刘文西等那里得到“严造型,重生活”的教诲,打下了较好的笔墨基础,其永乐宫壁画及敦煌壁画临摹都颇具水准,有的做为优秀作品被留在母校。到毕业创作时,他与刘文西之子——刘丹并列全班第一。毕业后,他被分配到青海省政府文化厅作美编工作。
“不怎么喜欢,那不是个专业创作的环境!80年代末的美术界很活跃,流行西方美学、哲学,诸如萨特、尼采、叔本华、佛洛依德等大师很多著作,我都看了不少。年轻人不安分!1988年,海南省的消息传来,自己更坐不住了,这是我第二次主动放弃!我妈这回更不干了,天之骄子,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了,偏要跑到那么偏远的一个小岛上去!但是,你也知道了,我认准了的事就要做到底!”就这样刘培军在海南建省前汇入了“闯海”的潮流,来到了海南!一开始住在海口东湖边一个小旅馆,睡2元一晚的大通铺,吃一块钱一碗的炒粉,靠着年轻人的韧劲坚持着,最后调入海南省琼台师范做教学工作。
在琼台师范教学,他很投入,也颇受学生欢迎。这段时间,他个人也恋爱、结婚、生子,作品也多次获奖,在海南美术界也有了些名气。可是1996年的一次车祸让他的命运又一次发生转折,他回到青海疗伤,各种各样的机缘,让他在当地找到了不少“发展的机会”。这一回他主要做的是雕塑,凭着良好的造型基础和出众的创意构思,“高原精灵”、“奥运五环”、“长江•黄河”等一批大型雕塑,雄浑大气地,立在了西北大地之上。
生活就更加浪漫奔放了,骑马、射箭、饮酒……他像一个草原汉子一样,挥洒着快意人生。只是在风吹酒醒的时候,或是在睡梦的边缘,绿色的草会变成蓝色,他知道,那是海南在呼唤他,“有太多情感留在海南了,那是个结!”
就当海南美术界已经快把刘培军“忘”掉之时,刘培军“杀”回来了!不拘小节的他早已把公职丢掉,成了彻底的自由人。但他觉得,只要他不放弃艺术,自信就不会离他远去;再说,在外闯荡让他积累下一定的经济实力,他可以潜心画画了。于是,几个志同道合的画友成立了“海南省琼台画院(看来,“琼台”也是他的一个“结”)”,推他做了院长。2011年,他又考进了刘大为工作室,在向名师求教的同时,刘培军厚积薄发,“井喷”般地创作了几十张高水准的画作,刘大为老师称赞他有阳刚翰墨之气。骨子里刘培军还是那个从小就对艺术痴迷而虔诚的赤子,“在京城看到艺术这个圈子跟自己当年想象的不一样,江湖气、铜臭气、酸腐气、馆阁气……但不管怎样,我还是追求至刚至大的真正的艺术!”
求道:由“打击乐”迈向“交响曲”
写着写着,我已经搞不清楚,以上写下的文字算不算艺术评论了,它几乎未评价刘培军的画作,但我觉得自己在为刘培军画像,在勾勒一个画家的成长史,尤其他一以贯之的对艺术深挚的爱,他几次毅然决然的“主动放弃”,在我看来,这来自天性,也来自成长经历中蓄积的倔犟、刚烈之气,而这,是理解刘培军人物画强劲有力线条的关键,他笔下人物形象及性格高度的真实性也与其真诚的人生态度有关,他似乎在赤裸裸地刻划笔下人物的生存状态,不避其丑,不避其苦。像他获得海南省首届艺术节金奖的作品《鸭过无声》就刻划了黎族村寨留守儿童及老人的真实生活、心态,尤其老人淳朴善良而又孤独无奈的神情,让人久久难以释怀。这或许也是其实血气方刚的他酷爱描绘老人的原因,“老人是一本快翻到末页的书,秘密已不太多,写在眼神里,刻在皱纹里,我喜欢描绘这种沧桑,很合我们长安画派凝重、浑厚的味道”。
于是,我们看到《烟大爷》,手拿烟斗的他满脸墨气,双唇紧闭,目光显示他正在回想当年的某一瞬间,你似乎能听到他喉咙里“呼噜呼噜”的痰音;还看到了《抗日英雄王三德》,也没啥豪迈英雄气概,照样普通人装束,指夹纸烟,但神情和衣纹又都好像钢铸铁打般的硬气,老战士的风骨依然凛凛生威;再有一幅《湘西汉子》,单从那锐利狡黠的眼神里你就能读出他当年的“猎手”乃至“土匪”生涯。刘培军是个有故事的人,他仿佛能一眼看穿所画对象背后的故事,并将其呈现到画面之上。这也为他画好历史人物提供了基础,像《百年白石》、《蔡元培造像》等都画出了人物的风骨精神。
当然,刘培军不仅有铁汉的一面,也有深情甚至柔情的一面,有一度他还悉心揣摩过何家英的画法,当时我还纳闷:关西大汉也要学唱“杨柳岸晓风残月”?到交往深些,始知刘培军也有儿女情长的细腻,像《花儿为什么这样红》、《阿琼的画》等作品中,刘培军就画出了年轻女子的妩媚动人。想想真正的艺术家往往都是“雌雄同体”(鲁迅说“无情未必真豪杰,怜子如何不丈夫”),比如曹雪芹、托尔斯泰、沈从文等等,我也就明白了些什么。说刘培军已是大艺术家为时尚早,但显然他不是一味扮狠的单向铁面人,而是有血有肉的性情中人。
除了画作中人物强烈的真实感与作者流露出的真性情外,刘培军在艺术语言上的探索也同样令人玩味。早在负芨西安美院之时,在刘文西、陈忠志、史景昭等老师悉心教导下,刘培军打下了坚实的素描基础,同时以刘文西为代表的“黄土画派”遒劲厚重的笔墨技法,也深刻影响了刘培军。“黄土画派”画家笔下的西北黄土地上的农民以及少数民族兄弟,其皴裂的脸部、“能闻到酥油茶味”的羊皮袄等等,都让刘培军悟到:艺术形式与表现对象,其实是合二为一的。如此人物,就需要如此彪悍、厚重、浑朴大气的笔墨语言去体现。此外,西安另一位艺术大师王子武的人物肖像画,以其精到绝妙,也令刘培军叹为观止,并深受其影响。
但艺如登山,为高九仞,岂可一蹴而就,!早期刘培军的人物画作,不可谓不精彩,可是不免是偏重“大感觉、大色块”的,犹如激昂铿锵的打击乐,虽也动人,久听之后会觉得略显单调。从人物刻画而言,还仅停留在“类型”阶段。在中国国家画院刘大为工作室进修时,名师的指导,再加上对各路名家作品的研究,刘培军的艺术水准又上了个台阶。他在不放弃自己粗犷豪迈个人风格的同时,开始探索更加复杂、难度更高的艺术语言。他把国画大师黄宾虹用来画山水的“积墨法”用在了人物画上。比如《峨庄英雄》中,我们就可以看到:各种皴擦点染、干湿浓淡的墨法,各种写实又表意的线条,在仅仅是一个人物的写生作品里,刘培军已经是一个指挥着各种乐器的交响乐指挥,调动一众乐手,奏响各色音响,向人物的性格特质乃至灵魂深处进发。
可想而知,当这种“交响化“的人物刻画法延展向群像作品时,又会是怎样激动人心的场景!那恐怕就不仅止于人物性格的展示,而直逼人的命运这样一个终极层次的探索了。这或许就是刘培军下一步需要面对的课题,在人物与背景、人物与人物之间,可供刘培军提升的空间依然很大。
当然,取得的成绩也已很突出。仅2012年,《藏女》、《风中舞蹈》入选法国巴黎卢浮宫“中国水墨百年”邀请展并受邀赴法国参加开幕式;《枇杷女》参加香港“巴黎归来——2012中国当代画家联展;《少女》参加日本东京国际书画大奖展并获国际书画艺术奖,并受邀赴日本参加开幕式;作品《消夏图》被日本东京国际书画大奖展组委会收藏;作品《赛马会上》人选由中国美协主办的《翰墨新象》2012全国中国画作品展;作品10幅参加海南•香港《海南风。海南杰出画家巡回展》并受邀赴香港参加开幕式。作品《鸭过无声》获海南省首届艺术节美术作品一等奖……
有评论家说“刘培军正走在成功的路上”,这话一点不假!
回到海南的刘培军当然要刻划海南人物,在《黎家小调》《午后阳光》、《福兴楼记事》等画作中,他也做了些成功的尝试。不过这一过程还在延续,他说“海南人,特别是我感兴趣的黎苗人物,他们都有特定的历史文化积淀,我还要去仔细研究。但我已感受到他们身上质朴、刚毅、善良的品质,与我个人的笔墨风格是极吻合的,像琼北居民至今仍生活其中的火山石民居,像黎村苗寨,都很有沧桑感,且磅礴、壮气,我想一定要把他们画出来,也一定能画好!”
了解了刘培军过去的几度“决绝”从未失手,我对他这回爆棚的信心依然投了信任票。据我所知,做为闯海人的刘培军对“闯海”这一海南历史题材也有意尝试。在其如椽铁笔之下会诞生一个“刚烈海南”吗?十分值得期待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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