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画本同源,其用笔讲究线条的质感朴实。苏东坡曾云:“我书意造本无法”,此自是法先立而后不为法所拘,随手写来却暗合于法。是对法之所运已游仞于心,快意写就而无不合于法,可以说出神入化于法。绘画亦如是,先应自有法,得法而能随心所运,既不逾矩又能心手双畅,画境自有情致。在此之上能传写心境,化而为景,其韵自胜。绘画写心自古人人敏求。近得观陈君薪名之小品花鸟画,竟有画外之别境,高致亦关情,可见其艺之境又上层楼。写形易,绘心难,逸笔纵情,纸墨须相合,融笔墨于纸,而线条不浮离于纸面之外,此线条之质感尚佳。绘画用笔实之易,笔笔实而难入佳境;景有虚实远近,线条亦如是,要实而不僵不死,虚而不飘不浮泛,虽润犹劲,虽枯仍实,实乃虚之以实,实之以虚,虚实间幻化为景,逸笔为景,情景融通。
画自不言,其境传语,扣赏者心弦,似有所拨动,此当是动人之画。当以心绘画外之境,一花一草,一叶一木却也关情。其实仅绘其形如同写真,作为画家既写形又状其情实难,这则需要对线条的把控精准而无冗余。亦可说此乃应由技进道,才能传写画外之意,以此状物,当为艺之佳者。因为真正的艺术不在于直白露骨的表达,而在于委婉含蓄,在不经意传写一份意外之情思,画境何曾不是如此求之乃妙。如果,徒有其形表艳丽而无西施之韵致,此美而病韵,无韵者,何来气韵生动,那么谢赫六法之要旨,则更无从谈起,所有简单绘形易,由形至气韵将难,因为用其形却无法传其神,无生动之气韵,境神竟,当无可观。画不论其大小,始有其气象则自气韵生动,小景之画亦如是,若画境能给人以人以遐想,施及观者众生。悦赏之际,自是心弦暗暗拨动。前观薪名之《 清寒 》,仅见屋宇飞檐一角,青瓦疏枝,栖以一雀,用极淡雅之墨绘于枝上,闲逸安神,不见其风却如闻其声,不闻雀语,却悟鸟之所言。此以我写景,为有我之境,小中见大。此处意在画外,全在于薪名能让一枝一叶总关情,我写我心,由此可知他在作画时,心即是手,手即我心之役,当心手两忘之际,墨不滞于手,手不滞于心,由心写就。如此作画,自是别开一境,恐非我独赏之,见之者皆爱之也,必为知者所藏弆。
陈薪名初学画之时,近请教于诸乡贤名家,用心师法,心追手摹,亦有巧取,久有小成,却常觉心画相悬,画难为心声,笔墨亦有浮泛之弊。而求之于古人,方觉“画者,心也”。以心写象,绘心中之景,寓形于心,盈之以生动气韵自有小胜。如见八大山人之小品画,虽物孤影单,却传神写情,化形寓心,心达于手,手以笔摹之,笔状心意,如此自然心手相纵,故易就佳境。此时顺笔推展,慢衍徐行,缓急相间求其线条之朴质,淹留处亦当赏会之心处之,悠然所绘,已忘记于物我,而物我偕在。淡静平和,心情寡淡,以我写无我之境。此其意境近来所以高远之因。
若累于事,画之线条自燥,形自糙理自跑,所以真正能安稳绘画者,自是拨冗凡俗,静得心源,宁静中得寻找一份悠然处。在这种心性下,让心中所想所欲绘之景化为笔底之线条,流动间而有心动。
因与之相处无间,自然常与之相观其近作,语其所绘之进益。每贊其精进时,却无傲于形,不以物喜,故能不断进步于其后,不固步于前绩,虚心向学,谦谦君子也。非谦和不能广纳,不为水难以广其心。水之上善,其本性也,故能成其大,故上学下处,才能理好的把握画语权,才能打开艺术之门。
自进京就学之后,薪名之画境陡开。化僵为活,枯而犹润,骨气生血,生命之线跃动于纸上,更善为小品花鸟,寥寥数笔,却也鲜活如生。从此,入花鸟之堂奥,艺间游仞而有余。常以简驭繁,让简约成为绘画语言,用如此简约之物去扣动读者之心弦,发出共鸣,动之以情,品之以味,弥久而尤甘。小品不小,主在其有景外景,境外境,情外情,
情景间不一而动,所以无声亦有声。这种心与心之通,不是被动的发生,而是作者与观者自溢而为之。画与画不同,有的人的画一览则无余味,久读则乏味,而薪名之画,则品之久而弥淳,每每有心之戚戚然,却快意于心。薪名脱形化境之后,游仞有余间,实得“深山藏古寺”之意境。正所谓,能闻于耳者自是悦音,使人快于心者自是美景。
薪名喜静,不善长言夸语,却于心中自有规矩。不随时俗人后,不轻妄议他人,函养同行,取经群贤,化而为我所用,取弃间取重去轻,重情份,却不少一份真性情,不慕虚,坚实地走好每一步,不急功近利,而喻于义。正是如此,才为我所重。
期再上层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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